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,雨滴飘落,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雨幕当中。
厚厚的乌云层堆积在一起,压得很低,阴森森的,令人感觉喘不上气。
姜沅只穿了身丝制的亵衣,坐在床榻上,抱住双膝发呆。
他睡不着,一闭上眼睛,眼前就是环姐姐满身是伤,一动不动躺在地上。他怕姐姐受伤,怕姐姐生病……那些可怕念头似潮水般涌来,让他觉得窒息,几乎无法承受这种煎熬。
姜沅看着躺在一旁的沈知聿,沈知聿好像睡得也不安稳。视线这么昏暗,他也能看清沈知聿的脸色惨白如雪,紧皱着双眉,呼吸又短又急促,像是在做可怕的噩梦。
“沈知聿……”姜沅轻轻拍了拍他,没人回应他。
“沈知聿,醒醒。”
姜沅有些慌,急忙叫了妙君进来。
妙君推了几下,沈知聿还是没醒,她叫来了住家的大夫看诊。
大夫惴惴不安地把脉,愁眉不展。
“不是都见好了吗?怎么又火气攻心,发了低热?”这大夫虽然不如刘大夫医术精湛,但好歹医治沈知聿多年,对他的病情颇为了解。
“严重吗?”
“倒也不是很严重。先喝些药看看。”
妙君点点头,派文君跟着大夫配药。现在林颐院缺人手,小丫鬟不如嬷嬷们干事利索,她还得事事盯着。
林颐院的人都忙着做手头上的事儿,姜沅趁机找遍了每个空着的偏室,都没找到环姐姐,与她一起不见的还有几位年纪大的老嬷嬷。不知道是不是沈知聿定把环姐姐关起来了,然后派老嬷嬷们守着。这样想着,姜沅气得头晕,胸口一下一下绞痛。
“沅奶奶,妙君姐姐说,让您先去之前住的侧室休息,我都收拾好了。”
“你去回妙君,爷醒了,就让她来叫我。”姜沅语气淡淡的,并未有任何担心和急切。
小侍女心里有些纳闷儿,站在原地,看着姜沅进了侧室才放心回去回话。
“妙君姐姐,沅奶奶已经进侧室休息了。”
“好,没事儿别去扰他。看着沅奶奶,只要他不出林颐院就行。”
“欸。但是,怎么不见环姐姐,是不是要新派个人去伺候着?”
妙君一下子就想到了环姐姐惨死的样子,手中的湿帕子掉在了地上。“不……先不用。”
“嘀咕什么呢?”
沈祁安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气走了进来,妙君等人止了原来的话,低头行礼。
“睡着听到外面乱糟糟的,眼下父亲不在,就过来看看。”
妙君搬了个敦实的鼓凳,请沈祁安坐下。
“大爷老毛病犯了,扰二爷清梦了。”
“请大夫了吗?”
“府里的大夫来看过了,还开了药,正在看着人煎。”妙君回答过,又瞥了眼愣在旁边的小丫鬟,“没眼力见儿的!给二爷倒盏茶!”
“欸。”小丫头脚下生风,跑走了。
沈祁安看了眼床榻上的病人儿,又看了看周遭,神色不明地说:“少君呢?”
这沈二爷从来都是尊笑面佛,家里头的主母再凶再为难他,他仍是笑呵呵的,没给人摆过脸。如今不笑的样子,真是少见。妙君只当他顾及兄长,见兄嫂不来床前侍奉,心里不悦。
她斟酌着开口:“少君和爷伉俪情深,照顾了大半夜。少君年纪小,哪儿能这么熬,我好说歹说才将人劝到侧室休息……”
“是吗?”沈祁安的脸色并没因为这些话好转,反而眉头紧锁,将所有不满都压在这两道深深的沟壑之中。
妙君怕沈祁安真的对她家少君有意见,小少君是真怪可怜的,妙君可不想因为自己说错了话,替他得罪了这个混世魔王。谁得罪了沈祁安,平日里在府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,他定会挤兑你几句。
“是!少君贤良淑德,不嫉不妒。和咱们爷真是琴瑟和鸣,夫唱夫随。”
沈祁安不想多听,转了话题。
“和宋郡主说了吗?”
妙君松了口气,“没,没有,郡主在王府,深更半夜,我们不敢递消息过去。爷发了低热,大夫说先喝些药看看,想必不是很严重。况且连日下暴雨,感染风寒也是常事儿,不必叫郡主忧心。”
沈祁安站起来,摆摆手,“我就是来看一看,大哥无事就好。省得家里长辈不在,大哥若是出什么意外,那我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。”
妙君尴尬地硬扯出个笑容,“二爷说笑了……”
铜制卧羊烛台摆在地板上,里面一只蜡烛摇曳着微弱的光。姜沅坐在地上,抱着双膝,一动不动看着那烛心一点点边长,烛光变得昏暗。暴雨积攒的寒气,让他光着的双脚似冰疙瘩一样凉。
他的脚边放了把银剪子,柔荑般的纤长手指,握着烛剪的柄,轻轻剪下一截,那烛光霎时又增亮了许多。
正门被人轻轻推开,又关上,带来了一阵小风,把刚亮起来了的光给吹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