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一番话落,沈雁清久久未语。
沈父听罢,深感怪异,“他当真这样说?”
“可不是。”沈母目露悔意,“真是把我吓了一跳,说什么休了妻就皆大欢喜,我可不曾这样想。”
沈父道:“许是被气着了说些不着调的话,当年他一哭二闹才进我们沈府的门,哪能这么轻易的就”
“父亲母亲。”静默的沈雁清突然冷声打断二人谈话,“今时不同往日了。”
沈家父母不解地望向儿子。
沈雁清站起身,像是自嘲地,很轻微地勾了勾唇,“如今不是他胁迫我,而是我逼着他留下。是我不肯与他和离,是我不愿休妻,是他不介意我再娶”
皆大欢喜,任凭做主。
曾拿性命要挟不让沈雁清纳侧室的纪榛竟也有满不在乎之日。
沈母皱眉,“雁清,沈家人丁单薄”
沈雁清作揖,掷地有声道:“香火一事,全当雁清不孝,待九泉之下自会向列祖列宗请罪。只还望父亲母亲不要再张罗我的婚事,终生我的婚契上只会有纪榛一人,至死不渝。”
沈母因儿子强硬的口吻微吸一口气。
沈雁清神情坚决向双亲告退,大步走向院外,走至庭院,抓了一手的月光,却握得骨节发白都攥不住。
从此无心爱良夜,任他明月下西楼。
西厢房外有细微的交谈声。
“公子,我去小厨房拿的萝卜,你看看合适吗?”
“我让你拿红萝卜,你拿个白的做什么?”
“我没找着红的”
沈雁清行至木栏处,风悠悠吹着檐角下的灯笼,荡起一波又一波的光影。纪榛正蹲在月色下堆雪人,披着袄,从厚袄里露出一双炯亮的眼睛,被雪冻得发红的手抓着个短胖的白萝卜往堆好的膝盖高的雪人上安。
吉安搔首,“好像是不大适合,我再去找。”
纪榛一把将萝卜扎进雪人脑袋里,说:“别费劲了,你过来,我有旁的事。”
吉安把脑袋凑过去听,纪榛抓了把雪就往人衣襟里洒,听得吉安被冻得吱哇乱叫,他捧腹大笑起来,一个没蹲稳就坐在了地上。
纪榛也不急着起身,坐在地上又抓了把雪丢向吉安,可吉安却望向他的身后。
他撑着手往后仰了下头,上方的身影将他包裹住,沈雁清高高站立,垂眸与眉开眼笑的纪榛对望。
若他们之间没有那样多难以泯灭的爱恨情仇,实在是很美好又恬静的一幕。
沈雁清弯腰去扶纪榛,才未碰到对方的手,纪榛先一步往前爬了一步,继而三两下就站起来了,脸上的笑意无形无影。
他转身看沈雁清,拍拍手上的雪屑,想到今日跟沈母的对话,低声说:“你有什么事吗?”
沈雁清抬步往屋内走,纪榛想了想跟进去,没让吉安陪同。
烧着的银炭快熄了,屋里冷冰冰的,沈雁清拿了小铁条随意搅了搅,让银炭重新烧起来。纪榛洗了手,见沈雁清还在搅银炭,搅得都扬了灰,不禁道:“已经可以了。”
沈雁清的动作一顿,这才放下铁条回望,眸中浮光忽明忽暗,说:“我去见过母亲了。”
纪榛心口发紧,走到桌旁端起水壶,轻轻地嗯了声。
沈雁清问:“你就没有旁的要和我说?”
水放得久了有些冷了,凉意顺着喉管蔓延到四肢,纪榛摇头。
沈雁清大步上前,抓住纪榛的手腕,瓷杯里的水溅出去一些,他定定注视着纪榛,眉心缓缓皱起。
纪榛想了想涩声道:“如果是为了你的婚事,你不用特地过来,我已经同母亲表明,我绝不会阻拦”
沈雁清太阳穴狠狠一跳,冷厉打断他,“你当真能看着我与旁人成亲生子?”
只是听一耳,就让纪榛鼻眼都发酸,他别过脸,“这是你的事。”
纪榛用力地把自己的手往回收,沈雁清不让,挣扎之间,瓷杯脱了掌心,被大力地掼了出去,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。
“我的事?”沈雁清反问,“是谁说过我若敢娶旁人就让沈家喜红变白丧,绝不放过我?”
纪榛哽咽,“我都忘了”
沈雁清摇头沉吟,“你忘了,可我替你记得真真切切。人而不信不知其可也,你说过的为何要反悔?”
纪榛忍无可忍推了沈雁清一把,红着眼睛道:“你不要和我说这些大道理,我脑子笨听不懂也不想听。从我进你沈家门那天起,你们都想法子要撵走我,现在我愿意腾出位子迎新主入住,你们如愿,我也不必再因所谓的德行有亏一跪祠堂就是两个时辰。”
他控诉一般,“你又没有被罚跪过,你不知道就算是铺了两个软垫,一通跪下来连路都走不好,我不想再跪了”
以前罚跪的时候沈雁清从来不会替他多说一句话,现在他就更不求对方为他出头。
纪榛终是委屈抽噎道:“你母亲说得对,你是独子,我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说我害得你们沈家